服务热线:0531-82950255

美文志/专栏

李铁峰:故园又到叶落时

作者:当代散文 日期:2020年12月12日 浏览:2827 原创


            

秋天的每一片落叶,始于萌芽终于枯黄,但都是在最好的季节绽放了最美的风采。

站在办公楼窗口,举目看到通衢大道两边的树木在秋风里摇落,想起故乡也到了落叶飘零的季节,巍巍青山披上金黄的新装,错落的红瓦粉墙村居在山坳里冒起缕缕炊烟,小河蜿蜒而下,比盛夏瘦了许多,芦荻萧萧飞似雪,都静默成夕阳下独特的风景。想起上午故乡大哥那个电话,他在整理家谱,让我提供临沂分支的家族序列,我特别叮嘱他给烈士四爷爷专门列出一栏内容,那就是我无意中从中华英烈网查到的信息,“烈士李克堂,生于1925年6月,牺牲于1945年9月,所在部队是鲁中特务团。”他仅仅活了20岁,就永远沉睡在临沂大地上,在故乡河边那一座刻有“烈士李克堂”墓碑的坟墓,成了家族唯一的哀思寄托。

生命的意义,是我始终思考的主题。记得在童年时,冬天是农村闲暇的时光,一座草房子里,家族的几代人围着一个火炉剥花生或玉米,那时爷爷们很多都健在,我曾经问起他们在抗战年代支援主力部队阻击日寇的事迹,在他们嘴里都是轻描淡写的话语。我曾问道:“那时候你们怕不怕被杀头?”他们笑哈哈地说:“谁不怕被杀头,谁的头也不是地里的韭菜,还能割了再长出来?”

“明知有杀头危险,你们为什么还要积极入党,一分钱不挣也拼死去参加战斗,你们很多仅仅是一个党员身份。”我很好奇。

他们好像面对怪物一样看着我,瞬间又笑了,说道:“这土地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吧,凭什么让他们占去,我们是怕杀头,但他们的头也是肉长的,他们肯定更怕杀头,这里的每一寸土我们都熟悉,是他们踏入了我们的土地,这里对于他们一切都是陌生的,在我们的土地上绝对不允许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”克田二爷爷拿出一把锈蚀的日本军刀说:“你看这把刀,就是一个战死的日本军官的。那个年代,我们也曾参加大刀会,但我们在一次次的失败中,也会总结经验教训,直到‘黄石山惨案’发生,我们才彻底明白,依靠国民党旧政府只能是死路一条。而共产党带给我们的不仅是指明了求生的路子,还和我们庄户人一条心,从这点上说,人心换人心,我们只有跟着共产党才能活下来。”

我突然明白了,很多主义和信仰不仅仅是写在纸上的文字,是实实在在的给人民一条出路。想到他们无论狂风暴雨还是风雪载途,半夜接到命令就出发,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随时死亡的枪林弹雨,他们把一腔青春热血全部赋予了一种感恩的报答,这也好理解了他们在建国后,没有一个去找寻功绩,吃饱穿暖了就开心地忙碌在田野。

16岁离开故乡,32年后,当我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,眼泪禁不住流下来,很多熟悉的面容都成了一座座坟墓,站在故乡的土地上,我仅仅是一个游子,我所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,在一杯举起的薄酒里,化为风中无法倾诉的郁结。踏着落叶覆盖的街巷石板小路,走进一座座久违的石板做房顶石头堆砌的小房子,推开沉重开裂的木板门,那些发黄的旧年画仍然贴在黑乎乎的墙上,破旧的床上卷起的草席、坍塌的床板,蛛网遍布的屋顶,都在暗示着一切都在尘封。在朽烂的木格子窗前,那盏落满灰尘的灯盏,里面只有黑乎乎的一根灯芯凝固在里面。

这些破旧的小房子里面,走出了父亲那代军人,他们将激情燃烧的青春献给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和边防哨卡,从军队到地方,一生都奋斗在各自的岗位上,直到最后一息,也不会忘记最后交一次党费。他们里面不乏出现了一些步入领导岗位或是教授的叔叔,但每一位回到故乡都是将车开到村口,一步步走在那黄土路上,乐呵呵走进那些老房子,端起水碗就喝,拿起笤帚就扫院子。就这样,还要经常被他们年长的大哥批评,理由或是吃饭掉了一小块煎饼,或是吸烟品牌超出他这个级别的收入,几个爷爷也不会给他们面子。无论什么级别,在这里,你仅是小时候那个穿开裆裤的老二或者老幺,一切做人做事都要坚持一种衣着朴素和心里踏实。新房子建好了,那些老人并不搬走,依旧住在老房子里,坚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天然习惯,他们不适应使用阳历,过年总会从集市上买回一本厚厚的日历,根据节气表春播求种,沿袭着古老的传统习俗。

从这些老房子里,走出了我们这一代人,从嗷嗷待哺就喝惯了小米粥和鸡汤,年轻求学到走向各自岗位,始终不忘家乡是最好的风景线,走到哪里也在坚守着灵魂深处那些言传身教的做人规矩。相比于父辈,军人少了,读书人多了,读书再多也是为了做事,怎样做事还是继承着一代代军人的热忱和踏实。

故乡瘦了,就像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一样,年年挤出血脉里的那点奶水,喂养一代代孩子成长、读书,离开故乡,走向异乡。在异乡的土地上发芽、扎根,成长为参天大树,然后开花结果。

站在故乡的土地上,面对满山挂满红柿子的山林,看一群群鸟雀在山坳里飞过,那些炊烟慢慢升起,又被风吹散,那些烟火味里,我分明听到了曾经的召唤,“回来吃饭啦,在外疯跑玩耍的孩子,该回家了。”是的,该回家了。可我的家在哪里呢?爷爷、父亲,都在故乡的土地上沉睡了,沉睡成无言的群山。耳边犹然响着他们的声音:“好男儿志在四方,走到哪里都是故乡。”

 

 

【作者简介】李铁峰,笔名:韶峰,中国电力作协会员、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鲁迅文学院电力作家高研班学员,著有《与大地一起飞翔》《孤岛上的清泉》

0
0
0
上一条:赵廷河:行走的野草 下一条:

还没有登录不能评论   去登录

网友评论:

当代散文

当代散文网